风物诗 (原创/陆柚/意识流）
*滑头鬼之孙 陆生x柚罗 你没看错就是他俩。
*花开院柚罗第一人称
*专注冷cp一万年 ooc预警 雷者勿入
献给童年。
推荐一首应景的《奇迹の山》http://music.163.com/song/441552/?userid=476362964
1.
「戀愛」這個詞，年少的我完全不理解。「こい」与「あい」的假名和汉字笔画并不难，写起来很流畅，连在一起读我却不甚明白。
不理解的东西对我来说就是无用的东西。我一介几乎没有生活费的穷学生在这个物价水平过高的大东京，想要吃饱饭就已需要绞尽脑汁。在我心目中什么都没有超市鸡蛋减价和优惠券发放来得重要。
填饱肚子才能有精力战斗，无论是与妖魔鬼怪战斗，还是与争抢廉价商品的主妇战斗。
同龄的女孩在想什么，我猜大概就是学业或者外表。我需要想的东西太多了，需要扛的责任太重了。我并不会因此抱怨，我觉得自己与他们、与同龄人不一样。他们还在烦恼作业和脸上的青春痘的年纪，我就已经负着全家人的性命了。我为此骄傲吗？也许。因为这是多少人努力却不可得的位置。
我是被寄予厚望的花开院的阴阳师，二十八代目，寄托了二十七代目的遗志守护花开院家与和平的人。不是，也不能是一个单纯的女孩子。
即便如此我的童年过得也还算快乐，虽然因为才能的缘故和父母分离，但至少二十七代目爷爷很照顾我，龙二哥一直非常重视我。秋房哥和魔魅流也待我很好。说起龙二哥，我一直都非常佩服他。他对我态度严苛，面对战斗永远都是胸有成竹，懂得利用计谋，而不是像我一样只会横冲直撞。他一直是最理智最清醒的人，总知道自己该做什么。但极少的时候会温和待人。
小时候京都郊外举行了一次夏日祭典，我从同班的小朋友那里听说，非常想去参加一次。花开院本家的家规很严，我们需要时刻保持警醒，以至于我未曾穿过浴衣，几乎时刻都穿着统一的狩衣，更别说在夜晚出去游玩了。本家的宅子介于城郊之间，离祭典地点还有一段距离，眼看着祭典就要过去，没能参加的我一整晚心情都很低落。也许龙二哥注意到了，他满脸不情愿的皱着眉头，扯着我偷偷摸摸爬到视野很好的屋顶上。到了祭典快要结束的时间，远方的山脚下正好放起了烟花。
“毕竟烟花是夏天的风物诗。”总是板着脸的哥哥眉宇间已经有了大人的样子，但此时此刻却露出了柔和如孩子般的表情。
“什么是风物诗？”年幼的我询问道。
“某个季节具有代表性的景物或者事物，比如你提起烟花和西瓜就会想到夏天，这就是风物诗的意思。”哥哥难得耐心的解释起来。
于是这个词给我留下很深刻的印象。
即便我有阴阳师的任务要做，平日里也得和普通人一样兼顾学业。在东京浮世绘町读书时遇到的国文老师，是个年长又气质温婉的女性。她偏爱《万叶集》，即使课堂里不学这个的时候，她也常拿其中的句子举例。
古人不像我这样生活的乏味，他们的情感总是刻骨铭心的，能透过平实的字句穿越百年时光击中的我的内心。
“春花”“秋风"夏雨”“冬雪”“晚霞”“落叶”，这些意像大概就是儿时龙二哥口中的所谓“风物诗”
常见的景物他们不厌其烦的用了一遍又一遍，却让我无法讨厌。故乡京都是很美的城市，春有垂枝樱，秋有漫山遍野的红枫。那些诗总让我想起在京都度过的童年。
即便我不懂诗中的「戀」与「愛」为何物，也认为这对我的生活没有意义。可文学的柔美还是会使终日沉溺在打打杀杀中的我获得一丝治愈。
由于“破军”的便利，我能够与古人相见。十三代目秀元便是我唯一可以与之交流的古代人。他并不是万叶集产生的时代的人，甚至比那要晚上九百年。但他的微笑和谈吐总是让我想起万叶集中的句子。同时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夏目漱石所说的“今晚月色真美”的气质。我明白这种说法很奇怪，十三代目的修为是我难以企及的，他有不食人间烟火的光芒，如同神仙一般，又有一种岁月沉淀的美感。
在传说里与大妖怪滑头鬼是至交的阴阳师，定是个不俗的人。我从小就被教导妖即是恶，如今也有几分迷茫了。
他们有的与人类不共戴天，对其无恶不作。有得却与人类共生，追求着自己的道义，过着为自己而活的、好不潇洒的日子。
在对妖魔一无所知的人类眼中，所谓故事传说里的魑魅魍魉，也是为夏天平添别样滋味的风物诗罢。
只是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抱有同样的想法。
2.
第一次见到他是在课堂上。虽然这听起来像是一句废话。
奴良陆生是我在东京读书时的同学，乍看之下是个不起眼又好性格的男孩子。成绩很优秀，待人温和到有些优柔寡断的地步，总挂着亲切的笑容，戴着圆圆的眼镜，不高不矮，长相很清秀。
我当初到这个鱼龙混杂的大城市的目标便是除去大妖怪滑头鬼。调查这个城市的时候，了解到浮世绘町是妖气最重、各路妖怪集中的地方。作为花开院最有才能的年轻阴阳师，我对妖怪的气息异常敏感。在夜晚到处走动时路过一个大户人家的院子，那里几乎没有一点妖气，干净的反常。院墙很高，从墙外能隐约看到大片古旧的和式建筑的屋顶，似乎有上百年历史。
院子东侧伸出一颗巨大的垂枝樱苍劲的枝干。樱花不合时节的盛放着，更让人感到违和。
据说功力高强的妖怪都能隐藏自己的气息。我便大胆猜测这个地方极有可能是浮世绘妖的大本营，极有可能和滑头鬼有些联系。
听周围邻居说这间大宅的主人姓奴良，不晓得做什么生意，似乎很富有。这家有一个男孩子正在浮世绘念中学，正好和我同龄。
我隐约感觉抓到了线索，所以立刻办手续转到这所学校，幸运的分到了那个班级，成为奴良君的同学。
这个人与我所想象的完全不同，总是友好又亲切，稍微有些受欺负的样子，但实际上人缘很好。他有一个叫家长加奈的青梅竹马，我为了了解这个奴良所以与她交好，随后又和几个同学一起加入了“清十字怪奇侦探团”，到处搜寻妖怪的踪迹。家长是个敏感细腻的女孩，因为我时不时问她关于奴良的问题，让她紧张的以为我对奴良有意思。我甚至有些羡慕她的单纯和一无所知。
随后我和她被旧鼠的杂碎绑架，而我还缺少实战的经验，他们拿加奈当了人质威胁我，让我无法解救她。就在事情变得棘手的时候，旧鼠的基地突然闯进来路不明的一众妖魔，正如我从在花开院的藏书阁中看到的所谓“百鬼夜行”的插画一样声势浩荡。他们突然间与旧鼠展开了战斗，这一幕让我不知所措。隐约看到领头的是个白发的身穿和服的妖怪，外表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，眉眼有些熟悉。当时的我依旧对妖怪有着严重的反感，身为阴阳师却被妖怪所救，这让我的自尊心深受打击，但同时也对这个神秘的妖怪组织非常好奇。虽然这么想有些不义，但从小受到的教育告诉我，一定要将他们铲除。
随后我一次又一次的遇见这个妖怪头领，一次又一次被他救助，也知道了他的惊人的真实身份。这个眼神锐利，随身配一把阴阳师刀的半妖少年，正是平日里文弱又温和的奴良同学。同时他还是东京的妖怪任侠一族，奴良组的三代少主，滑头鬼之孙。
最终他历经磨难成为了独当一面的三代目，然而这都是后话。
随后经历的一系列残酷的战争让花开院不得不与奴良组并肩作战，粉碎了共同的敌人。同时我在战争中失去亲人，被迫成长、背负更多责任。召唤出破军后，也顺利成为花开院的新一代当家。
遇到十三代目和奴良陆生之后，我对人与妖魔关系的理解似乎更深刻些，心胸也变得豁达起来。正如十三代目对善于打破规则的滑头鬼十分认同，我也信任奴良，愿意相信在他领导下的暗夜世界，能够与人类相依共存。
经历了生死之后，我与他也可以算得上友人的关系。
3.
奴良陆生在白天时总挂在脸上笑容不知道是伪装还是发自真心，但由于他对人类一直是保护的态度，我也没有必要去追究。他是个执着大胆的人，是天生的领导者。这些甚至可以他的眼神中看出来，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都是如此。
看似是老好人的作风，却一直有着不可动摇的底线和缜密的心思。
不过到了晚上他总是挂着一副臭屁的表情，说着让我恼羞成怒的话，却让人无论如何都反感不起来。
奴良君最爱坐在他家老宅的樱花树上看月亮，披着深蓝色的羽织拿着一个空烟斗，不知道在模仿谁。他沉思的侧脸和深远的夜空融合在一起，让我想起儿时看见的烟花和“风物诗”。
他们妖怪与自然的关系，比我们这些生活寡淡乏味的人类要和谐的多。他们顺应天地而活，而我们却渐渐与自然背道而驰。我对奴良君，也会生出几分羡慕。
更何况同是少年当家，应对任何事他都比我要潇洒从容的多。他身边有很多人喜欢他，心甘情愿追随他，也的确自有他的道理。
可这个人说到底还是个年轻的男孩子，再老成也不过十来岁，也许是我把他想得太厉害罢。
百物语事件结束后，我在东京又上了一年学，随后被本家召回，自由无拘束的生活就此结束。
清十字的朋友们给我送行，他们叫着“花开院同学”、“柚罗酱”、“阴阳师小姑娘”的，一副很舍不得我的样子。他们都是很不错的朋友，我答应他们寒暑假大家再聚在一起出去抓几只妖怪，他们都看着奴良君挠着头为难的样子哈哈笑起来。
想起来最近家长和雪女斗嘴的次数少了很多，很久以前我也开完笑似的吐槽奴良同学不要脚踏两条船，现在想想也很好笑。虽然奴良组一直希望着人与妖能和谐共存，但白昼与黑夜总不能同时存在，他们永远都是平行线。家长和奴良这两个童年好友也渐渐走上了不同的道路。
想到这里我也有些感慨，身为阴阳师的我与人类社会和妖魔世界都是逐渐脱节的。
临走前的夜晚我又漫无目的的在浮世绘町溜达，不知不觉走过我这两年买鸡蛋的便利店、被旧鼠绑架的小巷子和遇见滑头鬼老爷爷的街道。最终驻足在那间老宅子种着樱花树的东墙外。天气很冷了，垂枝樱也只剩光秃秃的枝条。
我期待的那个人自然不会像往常一样坐在那里看月亮。我只是冲空无一人的枝头挥挥手，拉着行李箱就此告别了东京。
4.
再次见到他是一年后的夏天。
据说奴良组这一年过得依旧磕磕绊绊，新上任的三代目带领他们解决了大大小小的问题，总算是一切都步上正轨。为了奖励组里的各位来个久违的京都温泉旅行。
我这边当了家主也是因为缺乏经验，为各种事情搞得焦头烂额。深刻理解了为什么花开院家历史上很多阴阳师为何都发际线过高。听到我的抱怨，秀元还笑嘻嘻的讲起他那个年轻轻就掉光头发的哥哥，总是被他的随性气得捶胸顿足，但又拿他没办法。
等到好不容易可以休息的周末，我散步至郊区的森林里，那里正在举行一个小型的夏日祭。
小时候我只能远远的看他们放烟花，在事后听班里的同学们讲他们捞到了几条金鱼卖了什么零食，感觉羡慕的不得了。
现在却怎么也提不起兴趣去凑热闹，只是远远的看着那些小摊和穿着浴衣结伴同行的人。也许是因为长大了，也许是习惯了作为阴阳师远远的看着普通人和妖怪，站在一个孤单的角落默默守护着这种平衡。
“柚罗？”
我听到身后的树上传来熟悉的声音。
“奴良君？不对，妖怪！你怎么在这里？”我假装生气的和他开玩笑。
奴良君穿着轻薄的单色浴衣，脸上挂着淡定的笑容。
好久不见，还是老样子。
他吐槽我还是一如既往的只傲不娇，又告诉我奴良组来泡温泉的事。抱怨妖怪们的酒会太喧闹，他年龄太小和他们闹不起来，就来这里清净清净。
“我小时候也同母亲和爷爷去过夏日祭。现在晚上会变成妖怪，就没法再参加人类的祭典了。”
夜晚的奴良同学难得不用臭屁的口吻说话，我便爬上树在他旁边的枝干上坐下来。和他一起远远看着祭典里提着灯笼穿着狩衣表演祭拜仪式的演员，旁边还有带着模仿妖怪的面具的观众，竟也觉得有些可笑，儿时那样憧憬的东西也不过如此。
那些灯光在我眼前朦胧的混在一块，像是黑夜里的萤火虫一样明明灭灭。
奴良君给我讲起了妖怪的夏日祭，那里到处都用鬼火照明，也有妖怪模仿人类摆起小摊，不过里面卖的都是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，多数都带不走就自己消失掉了。那氛围也许对人类来说比较阴森，但妖怪们却玩的不亦乐乎。“有机会也带你去看看。”
“妖怪的集会我阴阳师怎么可能去！”
我皱着眉头看他，突然觉得这样的争执很愚蠢，和他不约而同大笑起来。过了一会儿，我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闷热了许多，透过叶子抬头看天，天空已经被黑沉沉乌云的压下来，雷声隐约入耳。
“糟糕”，我大喊一声慌张的爬下树，而奴良同学则不慌不忙的跳下来。
雨顷刻间就从稀疏的雨点变成倾盆大雨，我们快步的在树林和泥泞中穿行，还能听见远处祭典里的人们慌张的收拾东西的声音，突然觉得心情很愉快。
走着走着雨小了很多，我转头看他，他的头发和衣服都湿透了，看起来完全没有了三代目的威风，只像一个狼狈的小孩子。他察觉到我的目光，缓缓露出一个很温和的微笑，和平时颇有邪气的笑容不一样。他的脸和白日里亲切的少年重合起来。
我这才明白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人，之前的表现也不是伪装，而是善良的本性。
此时又不由得想起国文老师和她的《万叶集》，以及那首雷神的短歌：
「鳴神の 少しとよみて さし曇り 雨も降らんか 君を留めん
隱約雷鳴 陰霾天空 但盼風雨來 能留你在此」
我突然有些理解那些过去的诗人的心情了。尽管年少的我仍然不理解所谓情为何物，但想把一个人留下的心情我隐约明白了些。
正在我发呆的时候他突然说：“这么盯着我是喜欢上我了吗？”
“滚！” 果然龙二哥说得对，绝对不能相信一个妖怪。
好不容易走出树林，天气已经放晴了。仲夏的骤雨就是这样来去匆匆。
雨后的空气泛着淡淡的泥土和植物的清香，抬头看天空，晴朗的夜空中有一轮明月。
“月色真好啊！”他感叹了一句，然后突然意识到这句话有些不妥，只好转过头，不知在掩饰什么。
“那我死而无憾了” 我听见自己这样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着，这句话被一阵难得的凉风带走了。
“什么？”他惊讶的看着我。
“没什么，我是说，果然妖怪就是夏天的风物诗啊。”我笑笑答道。
“哦？为什么这么说？”他难得露出疑惑的表情。
“嗯......我是说，妖怪和西瓜是一样的！”
想起他我就会想到夏天。
“啊？！”
我没理会这个疑问词，只是转过身去慢慢走远，又回头冲还留在原地的他挥挥手。
“不要感冒啦，快回去吧，妖怪くん！”
只是不知何时还能相见。
Fin.
